*偏古风,酒肆老板雷x吟游诗人卡
*目录
彼采葛兮,一日不见,如三月兮。
彼采萧兮,一日不见,如三秋兮。
彼采艾兮,一日不见,如三岁兮——诗经·采葛
卡米尔准备找个客栈歇脚。
夜色渐渐沉了下来,只有天上一轮明月还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还投下些许光亮,卡米尔的白色长衫在这样的夜晚就显得分外明显,引得周围偶尔过路的行人侧目。
卡米尔把自己的围巾再往上拉了拉,眼神四下瞟着——他注意到了周围不怀好意的视线,赤裸裸的黏在卡米尔身上,让卡米尔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。
仅仅几步之遥的不远处,一点点暖黄的灯光从门帘里透出来,和街道上的一片寂静不一样,里面仍然人声鼎沸,似乎不会有黑夜一般,卡米尔犹豫了一下,诚然背后那种刺目的视线让他十分不舒服,所以只是犹豫了一下,卡米尔就掀起门帘走了进去。
外面和里面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,卡米尔环视周围找到了坐在一个角落默默喝酒的年轻男子,也不知道哪来的直觉和自信,卡米尔就知道这个人是酒肆老板,缓步走了过去在桌面上轻轻一敲。
男子微微抬眸,紫色的眸子直接与卡米尔对上,仅仅只对上一瞬,男子就将视线后移,看向门帘的位置。
卡米尔顺着男子的目光侧身看过去,是几个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,与此同时卡米尔感到脊背又附着上刚刚那种令人胆寒的目光。
卡米尔皱起了眉头,转过头不愿去看他们,而对方的脚步声在沸反盈天的酒肆里依旧清晰可闻,像是敲打在心上一样一声一声的踏过来,老板低下头,凑在卡米尔的耳边,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“一会不要反抗,我今天心情好帮你一把。”
卡米尔眨眨眼睛不知道那位老板要干什么,下一秒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,老板的手搂着卡米尔的腰,在宽大的长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。
老板略微低垂着眸子,眼角上挑,紫色的眸子隐隐沉淀着什么。
“不好意思你们进我的店是干什么的,如果是为了这个人,不好意思暂不外借。”
说着老板把卡米尔往他怀里揽了揽,像是宣誓主权一样的挑衅的看着那几个人,那群人中为首的一个沉思了一会,向老板一抱拳转身离开了。
老板放开卡米尔,由于陡然失去了支撑点卡米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,幸好老板又把卡米尔扶住了,卡米尔抬起眸子细细打量老板,半晌才开口。
“问一下…你们这能住店吗?”
老板挑了挑眉,双手抱胸和卡米尔拉开一定距离,眼神扫过酒气熏天的人群。
“你在酒肆里…问有没有住店?”
卡米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个多么荒谬的提议,低垂下眸子摇摇头,转身想要出去,刚抬起腿卡米尔的袖子就被拉住了,卡米尔转过头去,看见老板高高咧起的嘴角。
“虽然你这个问题很奇怪,但你还恰好问对了,我这真的有住店。”
卡米尔在这家酒肆住了下来,酒肆住店的价格不高,而卡米尔为了报答第一天老板帮忙的恩情,给酒肆外面作了首诗,以卡米尔的名气大大的传播了酒肆的名气。
老板逐渐忙了起来,没什么时间陪卡米尔聊天了,卡米尔也没有说什么,早出晚归游山玩水的,而各种尾随卡米尔的人也都一一被老板吓退。
“老板你很有名气?”
这是正是子时,更深露重,老板面前放的酒杯杯壁上凝结成一层水汽,老板喝得眼冒金星,低声自言自语的说着些什么——不过都被大堂里喝酒猜拳的声音给掩去,听不清晰。
老板应该是回答了的,这么想着的卡米尔低下头把耳朵凑到老板的唇边,却被老板呼出来还带着浓厚酒气的呼吸弄了个大红脸,卡米尔落荒而逃背后的老板呢喃中说出一个名字。
“我叫…雷狮。”
雷狮这个人卡米尔是知道的,曾经的江洋大盗,杀人不眨眼,做事全凭兴趣,也许追杀你数千里只是为了你头上亲人送的一个簪子,也有可能因为一个人的一句私底下的埋怨而杀掉这个人全家九族。
只有心情好和心情不好的区别。
雷狮的声评一直都不好,与其说很多人是觉得他不合道义,不如说是因为这个人没法琢磨而发自内心的恐惧,因恐惧而产生的谩骂越来越多,终于有一天——六扇门盯上了雷狮。
从此这个人从江湖销声匿迹。
卡米尔对雷狮的了解也仅仅止步于一些江湖传说罢了,这个人具体怎么样他是一点都不了解也一点都不感兴趣——他更喜欢风花雪月,这是一个诗人根深蒂固的浪漫与诗意,别人怎么看他一点都不在乎,比起在人世间沉浮,卡米尔更喜欢侣鱼虾而友麋鹿,唯山间之明月,江上之清风为伴,这就足够了。
所以卡米尔对老板当时的那句梦呓并没有更多的评价,当做没听见,依旧每天早出晚归,晚上掀开酒肆的门帘,对着靠在墙边的老板眼角微微柔和。
而老板不知道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,愈发不在卡米尔面前掩饰,甚至大喇喇的把雷狮以前用的佩剑展示在卡米尔面前——佩剑的剑柄上刻着雷狮两个字,卡米尔想不知道都难。
终于有一天是老板先憋不住,踩着早上的晨露把卡米尔拽回了酒肆的门帘,按在座位上,按照卡米尔以往的习惯给卡米尔倒了一杯茶,自己则是打开随身带的酒壶。
“你怎么不问我。”
卡米尔低垂着眸子,注意力集中在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上,茶叶缓缓舒展开来,随着水波上下浮沉。
“问什么?”
雷狮明显露出苦恼的神色来,用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,把本来就凌乱的长发揉得更加乱,丝丝缕缕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。
“就是…我是雷狮这件事情,毕竟他们最近开始又复苏了,如果怕我连累你,你可以现在就离开。”
雷狮的脸说到后面正色了起来,而卡米尔则是一口把面前的茶饮尽,洁白顺滑的杯壁上只留下一片青绿的茶叶。
“你的事起也文人,败也文人,我会解决的,算是对你这段时间的报答吧。”
说完站起身像是要走,却被雷狮勾住了袖角。
“你不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卡米尔的声音堵住了,卡米尔的声线清冷,似乎不带感情,只是就事论事。
“江湖传说不可信,我更相信我自己的眼睛。”
雷狮听见卡米尔的话,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,尖尖的虎牙暴露在空气里。
“所以说啊——卡米尔你真的很有趣,和那些文人完全不一样,只是如果我说我以前真是江湖传言所说那样呢?”
卡米尔低垂下眸子,手指用力把雷狮绞着他袖角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。
“人各有各的活法,我不是那些信奉正道的儒生,但我相信天各有罚,如果老天没有给你惩罚,那你也不该受到非议。”
说完的时候正好雷狮的手送开,卡米尔也不管身后微微呆滞的雷狮,自顾自的掀开门帘走出酒肆。
没过几天,雷狮这个人声名鹊起,在长安这个已经腐烂的泥潭里掀起波澜,有一个文人为雷狮平反,说当年雷狮杀的都是贪官,哪怕不是贪官也各有各的罪名,虽然罪名有大有小,但都不是什么正直清白之人罢了。
而雷狮在一夜之间就从江洋大盗演变为挥洒侠义的侠客,这之间仅仅是几笔文书,实在令人怅然有悟。
雷狮再度找到卡米尔,不过这次不是在大堂而是在卡米尔的客房里。
雷狮到的时候卡米尔正在收拾打点行装,看起来没几天就要走,卡米尔见到雷狮没敲门直接进来,也不惊讶,反而往里挪了一点,给雷狮挪出一个位置。
“想问我什么?”
雷狮挑了挑眉,反手把门掩上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事情。”
卡米尔垂着眸子,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,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。
“因为你只有这个事情才会过来找我,而你现在在想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,你的所有心思都猜得到,因为我是文人,文人是最擅长揣测人心的。”
雷狮在卡米尔身边坐下,拿出一直别在腰间的酒壶。
“你不是诗人么?”
“诗人只是文人的一个派别而已,并不代表我们不会写文章。”
雷狮摇了摇酒壶,酒壶里几乎没有水声的震荡,大概就知道快见底了,一脸失落的把酒壶别了回去。
“所以,你到底怎么平反的。”
卡米尔斜睨雷狮一眼,把桌子上一些文稿放到雷狮手上,雷狮匆匆扫了几眼,和外面的文章大同小异,失了卡米尔诗句中那种清冷的灵性。
“就是这样,人无完人总有缺点的,文字是个神奇令人惊异,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导和影响人的思维的东西,我只是夸大了而已,后面的都是他们自发做的,只是这样的文章就少了很多韵味了。”
说完卡米尔皱起了眉头,把雷狮看完就甩到一边的文章一页一页捡回来,在桌子上整理好一起放进一个包裹里。
“所以我讨厌写这些文章,更讨厌这些文人的主要聚集地。”
雷狮眼珠一转。
“你是指长安?”
卡米尔微不可见的点点头,雷狮的眼神充满疑惑。
“我来的原因只是为了见见渭水收暮雨,处处多新泽。宫苑傍山明,云林带天碧,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样子,结果。”
卡米尔摇了摇头。
“不过如此。”
房间里一时无言,只有卡米尔收拾东西发出的器物碰撞之声,而声音停止之际卡米尔站起身,向雷狮双手抱拳。
“此去一别,不知未有归期,有缘相会。”
雷狮的手指说着桌子上的纹理滑动。
“不会再回来了吗?”
卡米尔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,又拉开门。
“大概吧。”
脚步声逐渐离去,雷狮的酒壶再度被拿出来,一饮而尽,直到酒壶因为没拿稳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,雷狮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。
沉沉的夜幕把夜空都压低,黑夜浓郁的像是要滴下来一样,在这样的夜里,如果有一席白衣自然是再明显不过的。
卡米尔用眼神瞥了周围人不怀好意的目光,脚步不停,向着前方一缕从缝隙里透出的暖黄的光走去。
一道单薄的门帘,把门外和门里隔离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,卡米尔深吸一口气掀起门帘,清冷的声线被振聋发聩的人声所淹没。
但有个人捕捉到了,他转过头,紫色的眸子中央是放大的瞳孔。
“卡米尔——”